杂技精彩转身之后：虽有超人,却没有大师卓别林
资料图：4月19日下午，2010台湾·湖北（武汉周）“荆风楚韵”文艺演出在台北彩排，两名女演员脚拖叠碗，表演杂技《对手顶碗》，身姿宛若“双飞燕”，技惊四座。 中新社发 董会峰 摄
改革开放以来，杂技是最早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国艺术，也是最先进入国际市场的中国演出。在面向市场、面向世界的文化体制改革中，杂技发生了深刻变革，通过与姊妹艺术相融合，完成了精彩转身。但是，如果向更高的层次攀登，中国杂技仍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不足10年，
面貌焕然一新
虽有超人，
却没有卓别林
不再单纯炫耀高难度动作，而是全面呈现文化
优雅的茶艺、精致的茶具、丰富的茶礼、古老的茶历史，从茶圣陆羽开始，在闪展腾挪中，似一条长河，流淌而过，恍如梦境一般。在趣味盎然的舞台之上，观众已经全然忘记这是靠力量和技巧才能支撑的杂技。6月28日21时，上海世博园综艺大厅全体观众久久伫立，对台上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尽管他们依依不舍，但帷幕还是徐徐落下。这是战旗杂技团原创舞台剧《CHA》在世博园的最后一场演出。自5月1日首演以来，《CHA》每天4场，共演出184场，有30多万游客观看，被称为迄今世博园内最具创意的中国艺术表演。
CHA就是茶，中国茶，在中国文化中，茶的修养底蕴深厚，需要的是内在功夫，而杂技，在观众的心目中，原本是高难技巧的汇聚，要求的是体力与魄力。这两者如何能融为一体？当人们看过《CHA》后，无不惊叹导演的文化功力和独特的艺术视角。导演兼编剧是战旗文工团团长李西宁，她说，近年来，战旗杂技团虽然在世界各大国际赛场中捧回了金奖45枚，但技巧的高难度已经不能代表当今中国杂技的水平了，杂技也需要文化修养的承载和各门类艺术的综合能力。《CHA》是去年创作的一个杂技剧目，在世博园中被浓缩成45分钟的世博版，用“茶圣归来”、“欢乐茶山”、“超然茶禅”、“雅致茶器”、“百态茶馆”、“淡然茶境”、“茶敬天地”7个章回，从不同角度和层面完整诠释了中国茶文化，音乐、舞蹈、戏剧、武术、茶道等多种艺术门类中的元素一起烘托主体。5年时间创作脚本，2年时间排演，为使杂技和茶这两条起源和走向大相径庭的河流交融，李西宁用欢快的跳绳和花棍再现茶山的劳作场景，用极富韵律和阳刚美的对手技巧、抖杠表现茶宗与禅宗蕴含的沉着坚定，用柔韧的滚灯、单手顶表现茶器的无穷韵味，用诙谐的台圈、抢椅子、顶技表现茶馆里的安逸人生，而唯美的灯上芭蕾、双人吊环，则表现了淡雅脱俗的茶中意境。
与《CHA》一样，战士杂技团的杂技剧《天鹅湖》表现的也是中国杂技的当代成就，5年来，这部创造性的舞台艺术作品已经走遍欧洲各地，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舆论好评加剧场爆满，连芭蕾《天鹅湖》故乡俄罗斯的观众都惊叹不已，创造了可观的票房收入。在杂技剧《天鹅湖》里，芭蕾、音乐、戏剧和杂技巧妙融会，由剧情牵引，中国杂技的最高成就——肩上芭蕾、头顶芭蕾都被优美地显示出来。而中国杂技团创作的杂技音乐剧《再见，飞碟》，讲述了一个执着于探索垃圾再生利用的“科学怪女”和飞临地球收集垃圾的外星人展开的冒险旅途，音乐、舞蹈、戏剧集于一身，将音乐剧艺术与杂技节目嫁接起来，成为中国杂技创新的成功范例。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与上海合作，创作了《时空之旅》，至今年6月底已经演出近1884场，票房将近1.9亿元人民币，改变了中国杂技长期处于“国内开花国外红”的状态，创造了国内市场的奇迹。
从单一的动作体现到杂技剧的诞生，从炫耀高难技巧到与舞蹈、音乐、戏剧、电影、舞美的全面融合，从晚会式表演到有剧情有主人公有矛盾冲突的多元化发展，中国杂技在不到10年的工夫，就完成了历史性的跨越。一个曾经被认为是地摊杂耍式的小品种，现在已经与音乐、舞蹈、戏剧等舞台艺术一样，有经典、有剧目、有综合、有高科技、有文化积淀，成为包容广阔的大型艺术门类。
虽有超人，
却没有卓别林
身怀绝技很难，产生主导舞台的幽默大师更难
中国杂技演员技巧高超，世界闻名，不但各种国际比赛的金奖年年被中国选手夺得，而且像太阳马戏这样的国际知名品牌，也一直借助中国演员的高难度表演。自从中国杂技界发现综合艺术的巨大效应后，就不断与其他艺术相结合，聘请舞蹈家任编导，用声光电等舞美手段为自己包装。杂技本体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如今的杂技演员不但需要杂技技术，还要求会舞蹈，懂音乐，说台词�！安还饣故遣还�！”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宁根福对此仍不满足。
据宁根福介绍，未来是剧目演出形式为主还是晚会演出形式为主，中国杂技界目前仍在争论，其实，应该多元发展，只要有市场，吸引观众，什么形式都无所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中国杂技表演缺少舞台的灵魂。在国际杂技界，杂技的主要组成部分是驯兽、滑稽、魔术和杂技四大块。魔术近些年在我国转变很快，经电视的渲染，由无人问津一下变成万众瞩目，一些年轻的魔术师一夜间成了明星人物。驯兽表演原本是老少咸宜的节目，但在我国却一向是弱项，而在国外这是杂技的主要项目，原因在于我们缺少表演场地，饲养动物的开支庞大，目前的杂技团大多无力承担，改变这一状况需要时间。至于滑稽，也就是小丑，在我国杂技界却一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小丑是一台杂技演出的灵魂人物，可以调动全场情绪，主导观众欣赏走向，但小丑的素养要求高，而这恰恰是中国杂技演员的不足。现在的杂技，无论是剧目还是晚会，都没有脱离一个一个技巧的串联，这与缺少灵魂人物小丑有关。所以，我们的杂技只有掌声却没有笑声，观众记住的还是某个节目，而不是一台节目。中国演员的技巧，世界数一数二，个个有超人本领，但就是没有小丑的本事，小丑的最高典范是卓别林那样的幽默大师，产生优秀的小丑，或者叫明星小丑，需要杂技界更为深刻的转变。
别看中国杂技演员在国际上不断获大奖，但令宁根福非常尴尬的是，一次为观众讲课，他问台下观众知道哪些音乐、舞蹈、戏剧、电影明星的名字，结果，人人都能说出一串，可是轮到杂技，居然一个也举不出来。宁根福认为，未来杂技应该注重培养自己的明星，但明星的培育又要求杂技演员的综合素质有所提升，不但拥有高超的技能，还要兼备综合的表演才华。
声光电过度，
本体处境危险
舞台高科技令人眼花缭乱，淹没了演员真实力
杂技演员尽管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体，仍然以杂技艺术为第一位，但如今的各种演出常常将声光电等舞台技术用到极致，导致过度运用或滥用。这些高科技手段达到了人的体能所无法达到的境地，出现幻化的景象，长此以往，杂技演员作为本体的高难度技巧将被淹没，日益受轻视。
中国杂技现在还是要在文化修养上下功夫，创作能够影响世界又具有中国意味的作品，树立品牌，长期演出。高科技手段一定要利用，但不能依赖，更不能喧宾夺主。面对高科技的滥用现象，李西宁这样认为。
长期运营中外艺术演出的“吴氏策划”总经理吴嘉童说，现在能够走向国际市场的中国原创艺术就是杂技，赚钱最多的也是杂技。依据杂技剧《天鹅湖》在欧洲市场的经验，国外观众更喜欢中国杂技演员的高难动作和杂技艺术所表现出来的文化韵味，至于高科技，他们掌握的程度并不亚于我国，但舞台利用是有限的，不会用外在的手段掩盖艺术本体的不足。
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总经理张宇对高科技利用的评价是，不能没有，也不能失度。在《时空之旅》成功之后，今年8月他们与上海再度合作，将推出一台杂技节目《镜界》。这台演出如同一面镜子，也好像变化万千的万花筒，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动作，都可以幻化成不同的美丽画面，其中高科技运用就很多，但所有这些都不能以丧失杂技艺术本体作为条件。
张宇还认为，杂技在国际市场最具前景，但所谓国际市场不仅指国外，也包括国内。应当将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整合起来考虑，如今一些杂技团偏重的那种单纯外向型杂技，路子很可能越走越窄。杂技现在的问题依然是综合表现能力不足，炫技性的动作过多，而这类市场空间在国际上很有限。另外，杂技人才现在也已经显露出明显不足，后继无人，这对中国杂技的未来威胁极大，同时，中国杂技还应该培育具备国际思维视野的创意、制作、营销人才。
过去10年，中国杂技创造了辉煌的业绩，完成了自身的变革，做了个非常漂亮的转身，走向了国际市场，为中国赢得了声誉和票房，但是今后如何持续发展，依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本报记者 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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